石刚的妻子下厨,做了四个小菜,石刚也买了一坛酒。酒席虽薄,但情义很重。今天晚上的只宴请赵应之一人,跟唐士谦半文钱关系也没有。
身着深蓝色的长衣的石刚站在门口,妻子提着灯笼站在一旁,两人在这夜晚等赵应之的到来。看到一身华服的赵应之进了院口,石刚立马迎了上去,毕竟好些时日不见,再见之时也非往昔主仆身份。“应哥,屋里坐!”石刚引着赵应之就进了屋子。
看着屋里的有些简单的陈设,赵应之又看向石刚那带着疤痕的脸。“不错!看来乌山贼人对你挺好的。”赵应之的话很煞风景,在这时间不应该这么说话。
石刚把赵应之拉到座位坐下,又倒了一杯酒。看着赵应之说道:“你不是曾经说过,咱们是兄弟。如今我成家立业,你不替我高兴吗?”石刚说着自己干了一杯酒。
赵应之也回了一杯,说:“你成亲我来不了,这是送你的。”赵应之取出一百两银子放在了酒桌之上。
石刚看着一百两银子,蓦然一愣,然后又笑了。大笑之中,石刚又饮了一大杯酒,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水,回想起当初在家时问赵应之借钱的情况,区区数十两也拿不出来,今天却是送上一百两银子,哎!事世无常呀。石刚也不去擦眼角的泪,任由泪水流在脸上。“谢谢兄长成全,弟弟我才有今天!”石刚这句话讲的很重,显然心中仍有怨气。
“现在再好,还是乱臣贼子。可愿随我起兵,一同返回新京,到那时一起为皇上分忧,为万民请愿!这才是正途呀!”这是赵应之的心里话,也只在这个时间跟石刚说了一回。赵应之的神情很严肃,引得三人都紧张起来。
石刚看着赵应之,他很明白赵应之所说的事情是什么性质。“今天不议公事,只谈你我兄弟情宜!吃菜!吃菜!”石刚夹起一块肉放到赵应之面前的碗里。
长叹一声的赵应之闭上了眼睛,良久又是一句感叹:“世人皆薄义呀!”石刚听出来赵应之话的意思,眉头稍微一皱,但转眼又散开了。
石刚又端起酒杯,说道:“侄子还好吧!”得说点轻松点的,老是说这个估计谈不下去,石刚赶紧换了一个话题。
“我且再问一次,你愿不愿意跟我干一番万古流芳的大事?”赵应之起身几乎是吼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石刚还举着酒杯,神情也有不悦,只说了两个字。“喝酒!”这两字就是答案,不干。
石刚提着酒杯,递到赵应之的面前,表情依然诚恳。身份不同,阵营不同,想法不同,什么都娘的不同都行,十几年的情谊还在吧!
“跟乱臣贼子喝不酒,恶心!”赵应之看着石刚,一把推落的酒杯,酒撒落一地。兄弟情宜就像这酒一样,撒的干干净净。
石刚慢慢站起身,脸上也变得阴郁,猛得把手里原本自已的那一杯酒摔到了地上。酒杯破碎,石刚的妻子从里屋走了出来。“没你的事,回去!”石刚吼完妻子,又冲着背手昂头而立的赵应之吼道“你去劝万升老儿呀!他也是乱臣贼子呀!”
赵应之浑身发抖的离开了,这顿饭本是联络感情的的,这下可好感情彻底的联络没有了。石刚摔了所有桌子的碗碟,他不明白赵应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他想不明白赵应之,他妻子同样也想不明白他。
石刚不是第一个因为这事情跟赵应之闹僵的人,第一个是赵顺之,他的亲兄弟。在赵顺之出兵北首行省前夜,赵应之曾跟赵顺之进行一场真真正正的密谈。
赵顺之家里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内,两人谁也看不见谁。“你手里有四五千人,我手下也有一两千人。咱兄弟别在错下去,带着队伍去新京吧。”赵应之的语气尽是语重心长,毕竟是亲兄弟。
赵顺之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,但真得听哥哥说出来还是吓了一大跳。赵顺之打开房门,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放心。“你疯了?你赶紧把这想法丢的远远的,会害死你的!”
“普天之下,莫非皇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!皇权正统,你怎么就不懂呢?”赵应之有些急了,音调也高了不少。
赵顺之不说话,赵应之也看不到赵顺之的表情。赵应之又说道:“忠君爱国,不是咱们小时候经常说的吗?你忘了?”
黑暗里,赵顺之开口了,语气冰冷。“我没忘,不过说那话时是什么岁数?小孩子的也能当真?”
“可是……”赵应之想反驳,却被弟弟打断了。“你听我说完!咱们的父亲是哪一年被谁杀的?我记得应该是皇帝下的诏书吧,那一年,你七岁,我五岁。要不是万升,咱们能长这么大?人家给吃的,给住处,还给仆人,把咱们养这么大,你现在却要反人家,还他娘的为了那个杀父仇人,就因为他是皇帝?”赵顺之讲的很在理,赵应之一时之间无法反驳。
“皇帝老儿只给了我仇恨,其它的什么东西也没给我,我还要为他卖命,没门!是,万升不是好人,他想反,他杀人无数,冷漠无情,他再坏,也没对你坏吧!就冲人家恩情,我就不会背叛他!”赵顺之表明了态度,语气很坚定,根本不容怀疑。
赵应之长叹一声,说道:“弟弟,听哥哥我的吧!我是为你好呀!”
“够了!”赵顺之吼道,声音极大。
赵应之开了门,光线照进黑屋,赵顺之看不见哥哥脸,因为赵应之是面朝门外。一脚门里,一脚门外,赵应之倚着门,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话。“你没有哥哥了,我也没有弟弟!赵将军保重!”赵应之走了,留下了还没在黑暗里的赵顺之。
亲兄弟都没了,更何况是石刚这样的发小。人总是会变的的,变得连亲人也不认识,甚至连自已都不认识自已。石刚就感觉赵应之现在变成了陌生人,一点当初的模样也找不到了。
他想起了儿时三个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,又想起三个人一起下河捉鱼,一起去偷隔壁人家树上的果子,一起去去跟邻街的孩子打架。没人注意在哪一天三个人都有了心事,有了隔阂,到现人三个人形同陌路。石刚忽然觉得自己不在是个意气少年,脸角多了皱纹,黑发之中也有了几根银丝。
石刚不开心,花纯风更惆怅。本来请乌山出兵的机会就不大,现在江左的人又来搅局,关键是人家的礼送的实在是比自己送的厚太多,这事情难办呀!
就在唐士谦在客栈夜读,赵应之赴石刚宴请的时候,花纯风居然消失了,胡君山也找不到人。胡君山当然找不到了,花纯风在房间里被徐照的人给请走了。花纯风被请走的时候没有穿太显眼的衣服,而是青衣小帽一副跑堂的打扮。
乌山海港的炮台之上,海风轻拂,星月闪耀。一个无人的高地之上,元更背手面立,望着南方的夜空发呆。徐照和几个黑色甲衣的军兵站在十几步外,没有一个说话。
终于花纯风到了,一脸惊疑的花纯风看见了元更的背影才放心,还以为被人给绑了呢。花纯风摘下小帽,又抚了抚胡须,说道:“元将军?”
“乌山城虽小,但可不只有你们胡家的眼线,江左、怀右、安常、定夷四个地方也在这插有眼线,在这里才不会被外人听去!”元更转过头,看着花纯风说道。花纯风也是离的近,要是远一点,估计也听不清楚。海浪声很大,元更声音很小。
“将军精细,花某佩服!”花纯风又开始拍马屁。
“花大人,乌山可以有别人的眼线,可别过份喽!”元更的头发被吹开,胡乱披在脸上,加上元更语调冰冷,眼睛透着寒光,花纯风被吓住了。看样子,昨天晚上他跟陈达的事情已经被元更所知,这只是一句警告。
花纯风干笑,元更又说:“回去吧!告诉胡长运,我不出兵!你们有的是人,缺武器可以跟我买。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花纯风欲言又止。
元更走到花纯风的近前,距离很近,花纯风甚至可以感觉到元更呼出的热气。“不要走海路,海盗太多。千万记住,不要忘记提醒胡文海父子!”元更说完带人走了。
够了,花纯风已经明白了。乌山的军队是暂时不会帮忙了,除非真的顶不住了。武器装备这些东西可以找乌山买,这也是个好消息。至于海盗可就真不好说,说不定就会袭击江左军的运输,切断江左军的补给线。没了退路,没了后勤补给,江左军在北首还能活多久。也说不定会攻击北首军的船队,任何事情都不好说,包括海盗的真实身份。花纯风有他听出的意思,元更也有没讲透的话,就相互猜测吧,相互算计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