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时还有阳光,不是太冷。晚上就变得乌云密布,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冻得生疼生疼的。
屋里只有两盏忽明忽暗的烛台,还是一片昏黑。一盆炭火摆在桌子前面,就好像是摆设一样,在冰冷的屋子里没有一丝暖意。元更一身青灰色的狼皮袄站在窗口前,看着屋外的的漆黑一片。他在等人,在等辛阔海、陈达、徐照和石刚四人。李化龙现在不管事,还得找这几个老兄弟商量。
有人敲门,元更走到火盆前坐定,才喊了一声:“进来吧!”黑暗里,两人推门进了屋,又关上了门。看不清楚长相,只能看见两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。
“将军,伙房上炖了一锅羊肉,我兄弟见将军还没睡,特意给将军送一碗,好暖暖身子!”一人取过碗筷,放到元更身边的桌子上。
两人走到元更身前,元更才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。这两个都是半年前从军中挑选出来的,为人机灵,身手也不错,也正是因为如此,才专门负责保护元更。“任老三,今天不是你值更吧?”元更认得其中一人,随口一问。
“恩!是!今天本是不该我值更,只是那项伍长这两天闹肚子,老是跑稀。这不,换我值一晚。”任老三笑着说。
元更端起了碗,准备要喝,却看见两人站在原地,也没有出去的意思。“行了!你俩个出去吧!晚上当心点,最近怕是不太平。”元更手里的筷子已经在碗里拨了拨,准备开喝。
任老三干嗯了两声,另一个说道:“将军,那碗我们还得拿走呢。伙房那碗,不好少。”
虽然那人说的时候一脸谦卑且满脸微笑,元更却心中猛的一凉。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,这碗汤是不是有问题?会不会有毒?元更假装要喝却又嫌烫的样子,说道:“有点烫呀!”说完慢慢走向房边的柜子,那里有一个上了弹的短枪和那把细长的短刀。
“任老三,去把元秀和元铭俩人给我叫来,我有事跟他俩人说。”左手灯烛,右手握着抽屉里短枪的元更说道。这是试探,如果任老三这两人有迟疑那肯定就是有事。
任老三两人迟疑了,突然任老三猛扑上来,同时抽出一柄一尺余长的短刀。任老三的同伴几乎在同一时刻也扑了上来,手里同样也握着一柄短刀。“去死吧!”任老三的同伴低沉着声音吼着。
“嘣!”一枪响之后,冲到元更身前三步开外的任老三最先倒地。他的腿被打出一个血洞,重伤的任老三根本爬不起来。也就在枪响之后的一息之间,元更的前胸被任老三的同伴捅了一刀。而元更右手已经抓到了抽屉里那把尖刀,快如闪电一般扎向那人的脖子。
那人不知道元更的狼皮袄的里面还有一副钢甲护着身体,连捅三刀也只是戳破了皮袄,根本无法刺穿钢甲。元更的刀是扎向那人裸露在外没有一点防护的脖子,只一刀就扎了个对穿。元更的第二刀已经挑破了那人的血管,那人瘫软着身子倒地死去。
又是一刀,再一刀,直到第六刀,那人的脑袋差不多已经快掉了。一脸血的元更看着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,抹了一把脸上的血,又向任老三走去。
“想杀我?没那么容易!”元更一脚踢开任老三的刀,再一脚踩在任老三的伤口处大声说道。说着的同时,元更一把扯下皮袄,露出那面刷着黑漆的半身钢甲。任老三吃疼,满头大汗,只是瞪着元更不说话。“自我破了田家之后,身上这面甲就再没有卸下过,连洗澡也穿着。你想杀我?你能杀我?”
收养的孤儿已经很多,足有近两百之众。元更把他们唤做孩儿军,由元秀、元铭和几个稍大一点孩子统带,就在元更左面的一外小院。元秀听到枪响,带着几个巡夜的孩儿军拿着火枪就冲到元更的院子。任老三被绑成了一个大粽子,绳子铁链在他身上缠了老几道,这是元秀带人绑的,生怕这任老三再出什么意外。
辛阔海、石刚、陈达和徐照这四人在元铬赶到后没多久也到了。场面已经安定下来,除却元秀元铭这两个孩儿军头,其它的孩儿军和赶到军兵都退走了。
“是谁?是谁指使的?”辛阔海第一冲上来一边用力踢着倒在地上的任老三,一边厉声喝问。紧接着石刚等三人也围了上来也是一阵喝问,同时还夹杂着暴打声和任老三的闷哼声。
口鼻出血的任老三已经只剩下喘气的份儿,但嘴里始终没有发出除了嗯这种被打时发出的声音以外的其它声音。元更已经换了一件皮袄,着在高位之上元更终于忍不住了。
“啊……”任老三终于喊了出来,凄厉且颤抖。元更用刀扎穿了任老三的左脚脚掌,血流不止。“胡家?万家?田家?还是有其它人?说吧,不说,很惨的!”元更一脸杀机,说完这句话,又抓住了任老三的右脚。
且不论任老三的人品,任老三的骨头是真硬。裤子上已经被血浸湿,忍着疼痛的任老三一句话也不说,连哼哼也没有一声。“元秀,元铭。这人要杀为父,你俩兄弟说该怎么办?”
元秀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十四岁还是十五岁,他没有父母的一滴印象,也没有人告诉他他是哪里人。他记事起就是在街上行乞度日,穿着破布片一样的衣服跟狗抢食,被人辱骂驱打。直到有一天,他进了乌山城,到了这里。
枯弱干瘦的元秀这一辈子吃的第一顿肉是在军务堂里面的这座小院,穿的第一件像模像样的衣服也是元更买的。元秀吃完这辈子的第一顿肉之后,穿上新衣服,看着一身戎装的元更,元秀一脸泪水跪在元更的面前。“小要饭的没有爹娘,长这么大一口饱饭都没吃过,就像一条狗一样。就老夫人和你把我人看,从今天起,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!”边哭边说着一番质朴的话,这一刻,他就拿元更当成了亲人,当成自已从未见过面的父母。
元铬不像元秀,至少他知道自已的姓名,知道自己的父母。元铭的生父是一个富商,母亲却是一农家女子。元铭八岁之前是一个少爷,虽然是庶出,但日子过的很不错。八岁的元铭添了一个弟弟,是富商的正妻所生。在弟弟出生不久之后,元铭和母亲被赶了出来,原因是那富商的妻子说元铭是个野种,根本不是富商的儿子。
母亲是被打出门的,遍体是伤的元铭母亲半个月后就死了。元铭一下子从少爷变成了乞丐,直到后来认识了元秀,俩人成了难兄难弟。当元秀跪在元更面前时,十四岁的元铭也是一脸泪水同样跪在地上。只是元铭内向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元更问这小兄弟俩个该怎么办,两人放下跟自已差不多高的火枪抽出短刀就向任老三走了过来。“说!是谁派你来的?”元秀一把扯住任老三的头发,手里的尖刀就扎进了任老三的肩头。任老三还是不说话,只是疼的啍啍。元铭的尖刀也扎穿了任老三的脚掌。
“阔海!这里交给他们俩个,你们跟我出来。”元更带头走出了房屋。
屋外很冷,狂风呼啸着扯动几人的衣角。元更裹紧衣服,说道:“江左的造船厂比我们的多,时间越长,两方的实力拉开的越大。没了水师之利,咱们就危险了!”
“江左有四个船厂,用工过三万人。他的造船速度确比我们快太多,而且最近他们水师没有动静,不太对劲儿呀!”徐照对江左的情况最为熟悉,也是消息最灵通的。
石刚跺了跺脚,驱一下脚底的寒气。“兵法有云:宁输一子,莫失一先。咱们得先动手!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!”石刚说的一脸严肃。
“马上就要上冻了,他们不会在冬天到这吧!”辛阔海对海上的冬天有着十足的经验。
元更又说:“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机会的。依我看,任老三就是他们的人!”
“怎么讲?不好说呀!”陈达问道。
“我一死,乌山必乱。到时候高城没了援军,北首不就成了万家的嘛!这件事,只有他得利,除了他,还有谁?”元更笑着拍着陈达的肩膀,说的心平气和。
“我去准备!”辛阔海说着转身就走。“阔海,小心!”就在到院门口的时候,马上就要出门,元更叮嘱了一句。
“儿子……”辛阔海看着几十步外的模糊不清的元更欲言又止。今天是儿子出生的第十天,就抱了儿子几下。就要上战场了,鬼知道还能不能回来。辛阔海是真有些啥不得,但没办法,他坐着水师统领的位子。
元更知道辛阔海想说什么,元更走到辛阔海面前,右手用力摁在他的肩头。“你儿子,就是我儿子!”
“好兄弟!”辛阔海的手也拍在元更的肩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