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NE
作者: 易轩珩更新时间:2020-02-08 16:09:23章节字数:4240
  小罗来得很不是时候

  那个新来的孩子站在H市警局门口时,我刚放下手中的茶,这就意味着当他满脸期待地来到局长办公室时,看到的是激烈争吵的我和局长。

  显然蒋捷睿也因为突然的敲门声愣了一下,接着又向后压了压座椅的靠背,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。门外的青年学生模样,白白净净的,眼中一点怯色,大概两三秒才反应过来,忽然僵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:“局长好,我叫罗秘。”

  蒋捷睿则不慌不忙拿起手边的文件翻开,连着翻了两页,直到罗秘脸上多了点尴尬的神情才出声:“是……R大过来实习的?”“是。”那小男孩子语气竞有些兴奋。

  蒋示意他进来,又递过去两张纸:“这是人员表和规章制度。”又转头看向我,极轻地“哼”了一声,声音清冷地说:“穆齐同志,你不是抱怨局里不给你派任务吗?既然你得空,就带实习生转转再领他去把整理工作做了吧。”我没回话,只丢下一句“你跟我来”给小罗就出了局长打公室。带小罗局里大致转了一圈,刚到检验科就听到梁辰的声音:“呦,穆队,这一张臭脸,又和老蒋吵架了?人也是为你好呀,别坏了你们俩的感情。”她脸上带着莫名奇妙的笑意,说话阴阳怪气的,沈歆说她这叫腐女,我听不太懂。还不等我有什么回应,刚刚还专心致志看着人员表的小罗突然又鞠了一躬,声音洪亮清脆“梁姐好!”靠着门的梁辰没忍住笑了出来:“这位小同志又是哪个?”“新来的实习生。” 我不愿再聊下去,就直接领小罗进了资料室。

  蒋捷睿说要整理的那批资料是压箱底的老档案,有一部分要分类后送到保密科,剩下的就都是过了保密期限需要重新移上架的,数目不小,虽然整理工作以往都是给新人历练用的,但是我闲着也是闲着,就也着手做了起来,罗秘默默搬着资料,眼神中的兴奋却掩盖不住。

  “小罗。”

  “诶,穆哥,有什么事吗?”你是不是很想做警察?”

  “是!不然我干嘛考警校呢!”是个热血的小孩子。

  大致看了看,没有技术性的活儿,我便悠哉随手取了份过了保密期限的老档案。是十五年前的案件,记得那年我才刚进局里,头件任务就骨折了,躺在医院几个月,漏掉几个案件都没参与,再后来局里好像换掉一大批人,留下的老警员只有蒋捷睿了。

  没有口供摘录,没有调查结果,只有一份有关人员表和一个组织的调查报告——ICP  组织,该组织的调查报告也只打到一半,这么奇怪的档案瞬时引起了我的兴趣。浏览完人员表总觉得有什么熟悉的地方,却一时想不起来,只得暂时放下又去帮小罗了。资料的整理整整耗掉了两个小时,想着并不急着送去录入,就叫上小罗先去吃饭了。

  周围只有一家米线的味道还说得过去,就两人各点了份米线,倚坐在木制椅子上等。

  “穆哥,您在局里几年了?”这孩子不如上午刚来时那么
拘谨了。

  “十五年,零五年入职的”我有些心不在焉。

  “那是挺久了。梁姐叫您‘穆队’,您是队长吗?”

  “那是之前了,两年前走私毒枭的案一结就不是了”

  “啊。。啊?”他似乎没太听懂。

  “我是一一年蒋捷睿升局长后成队长的,一八年贩毒团伙自制了土枪,在追捕过程中我局有一名警员牺牲,我腰上中了一枪,小腿也受伤,蒋局就撤了我的队长,几乎不再给我派任务了。”我说时没什么情绪,提到堂兄蒋捷睿也是同一语气,反倒是坐对面的罗秘嘴巴张得塞得下草果,米线端上来了也不知道吃。“您。。。。 ”他停顿半晌也没想到该说些什么,就默默埋头填饥了。不急不慢吃完走回去,路上我念叨着那份名单里几个名字,硬也理不出头绪。

  和小罗送完资料打算继续带他了解一下局里设施什么的,路上看见沈歆在写上次行影孤儿院失火的报告,就到二号办公室歇了会儿,随手翻了架子上的书,却只能看懂封面,里面的专业术语让人眼花,只能感慨医学院毕业的真可怕。

  “你说你一个法医帮忙写报告像话吗?”我刚戒烟不久,闲下来就觉得手上点空,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桌上的笔筒。

  “我跟进没断过,难不成让你这个没参与的人写?还是
说你把产房里的姜姐拉回来?或者跨两省把陪在病危母亲床边的涛子劫回来也行。”明明比我小上好几岁的丫头却老道得像个前辈。

  “啊,穆哥。”小罗突然轻呼一下,给沈歆吓得手一抖。我没忍住笑了出来,挨着沈歆的眼刀问小罗怎么了。“这个孤儿院的负表人叫苏醒诶,穆哥。”不知这孩子是什么千里耳,我那么小声念叨他也听见了。沈歆一脸不解。

  “那个苏醒现在多少岁?”我竟然有些喜悦与急切。

  “我看……30岁,怎么了?”她脸上疑惑的表情更重了。

  “九零年……30岁……对上了,”我猛地抬起头“沈歆,这家孤儿院的地址告诉我”“在郊区呢,离一个小村挺近的,城北广场那边。”“行,谢谢了啊。”

  在沈歆“这人今天没吃药吧”的眼神注视下,我带小罗走出了办公室。心情大好的我带他去见了几位对他而言的前辈,又大致介绍了作为实习生绝不能犯的错误,还颇有耐心地回答了这个大男孩的“十万个为什么”。

  下班时回家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应付晚饭,搜索了ICP组织,结果发现进入有关网页全部显示404丢失,让不禁我多了些疑惑。最终找到了组织官网入口,却被告之需要账户密码才能访问,且页面上也没有注册的途径,无奈只能放弃,却有了更浓的兴趣,迫切想要了解这起案件究竟有多玄乎,连保密文档中都不留完整资料。

  打到一半的调查报告上只有组织创始人和,几乎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,这让我有些烦心,即使躺在床上了也觉得那种无奈哽在咽喉,实在是忍不了,就一个电话呼耗子出来喝酒。耗子是我高中同学,结识很晚关系却特别好,大学他去读了计算机专业,而我进了警校,彼此联络就少了,直到毕业工作才又经常见面。

  “大忙人可一个多月没找过我了。”他扶了扶眼镜,悠然嚼着韭菜。“天天跟蒋捷睿吵吵,不是怕怒气没处发牵连到你么。”有风吹也还是很热,不知是烧烤架离得太近还是刚下肚的啤酒在作祟。“那今天是怎么的,又有烦心事?是冯曼曼结婚了还是蒋捷睿又到你叔那儿去告你的状了?”“冯曼曼跟我有什么关系,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……蒋捷睿这两天就只明面上跟我吵。”他嘬了口酒,没再问我,反倒是我主动出声:“耗子,你说那些要账户密码登陆又不让注册的网站是为什么呀?”他含糊地啃着鸡翅:“您是哪个小视频网站进不去了需要哥们儿帮忙?”我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板栗。”“问你正经的呢!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。”“嘿,你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作什么。你这么一锤倒是给我捶灵光了,你说的那原因我不知道,不过我确实碰到过这么个网站。”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,低头喝酒。没过两秒我反立过来只得叹了口气,“老板,再来个茄子,来俩腰子……”“我还要吃鱿鱼。”这人还得寸进尺了。“再添个鱿鱼,大的。”

  “H市第一黑客李豪杰先生可以开始讲您的故事了吗?”“可以可以。”他笑得眼睛眯起来,吞掉杯里剩下的两口酒,“哥们儿之前有一次在网吧练编程无聊,就翻那台机子的浏览记录,看到个好玩的有限制的网站,就顺手黑了进去,发现里面是好多测试项目,给我看得糊里糊涂的,不过翻不到两下就知道那是个分站点了,我试过找主网站的入口,却是跟你说的一样,没有注册方式,我刚想发挥实力就被一通电话打断。一接起来对面声音冷冰冰的:‘如果你还不停手的话,后果自负。’那一下就把我吓到了,原来从我一开始黑进分站点他们就盯上我了,从IP直接查到电话,那该有怎么样的背景啊,我就再没继续了。”我沉默下来,思考那是同一站的可能性。“那网站好像叫什么I…什么的。”“ICP ?”“对,呀!你怎么知道?”“我说的就是……你知道那是什么网站吗?”“不是特别清楚,不过我拍了几张分站点资料的图片,晚点发给你。不过,你问这个干嘛呀?”“我……”“行行行,我知道啦,要保密的嘛,都懂。”“唉……这话题就停。话说你现在不会还随便就黑个网站玩儿吧?”“什么话嘛,现在帮个大公司做网络安保,我都说了之前,以前不是没脑子嘛,现在是真的遵纪守法,不过我说啊,那个网站被黑到主站了还不报警,多半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网站。”“你不是都看过分站点了吗,怎么还会不了解呢?”“我又没细看,那一大堆我看不懂的东西我管它干嘛。”“也是。”

  再后来就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和旧事了,吃完我把耗子扶上出租车就自己走回家了,一路冷风吹得我越发清醒。

  回到家冲了把澡就坐在床上理理思绪——ICP组织的部分资料耗子会发给我(不过看他醉成那个样子,恐怕要等到明天),按年龄来看,行影孤儿院的负责人苏醒极有可能就是十五年前案件中的苏醒,有机会的话得亲自去问问,我已经决定要弄清这案件了。

  还有,关于冯曼曼……曼曼是我的初恋女友,晚熟的我直到高中才才觉得女生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生物,高二情痘初开,我的同桌冯仲理有个出了名好看的妹妹——冯漫曼,在那种全民追求大眼小脸高鼻梁的时期,她凭着一张几近扁平的脸蛋和闪着狡猾灵动光芒的小眼睛,成为一道清新脱俗的风景,她经常来找仲理,故也与我熟悉起来,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,关系亲昵,朋友起哄,迷糊间在一起,一过就是三年,到大一下半年,因为一些事一刀两断,也没什么值得提的。突然被提及的名字总是惹人心烦的,顾不上收拾出门前厨房里没洗的碗,我一沾床就睡着,梦里似乎是有人在叫哦,很像曼曼的声音……

  第二天凌晨就醒了,摸索着泡了杯茶,洗漱好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,也没看进去,寻思今天还得和老蒋同志斗智斗勇,顺带再拿瓶红酒好,还是拿包烟比较好——忘了,我在戒烟。

  跟蒋捷睿的关系从小就这样。小时候没他壮,被打好多次,当然都是因为扎了叔叔给他买的气球,亦或是撕了小女生给他写的情书,但是却从不让别的小孩子欺负我,到我七岁那年父母因车祸去世后,他就再没打过我,最多痛恨到吸牙切齿时同我吵上几句,这一吵,就已经三十年过去了。他从小就没让叔叔婶婶操过心,成绩是出奇地好,做哈都出众,又格外乖巧,也一直都很听大人的话,据我所知的他唯一一次与战叔婶婶意见不合是因为大学的报考,他原想考外地的知名医科大学,但仅此一次二老没有考虑哪怕一丝他的情绪,坚持让他报考本市的警校,据说他们为此吵过几次,最后因叔叔婶婶的一句话而以蒋捷睿的妥协告终,乖乖地报了警校,乖乘接受二老安排的分配,从进局到成为局长,没有任何挣扎。他们从不在我面前争吵又各自守口如瓶,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句影响了蒋捷睿的话究竟是什么,但我隐隐感到,是与我有关。

  电视里播着广告,我无意识地走到书柜边——上次婶婶来突击检查时烟就藏在那里,摸出一根,没高兴找打火机,只把烟拿在手里,半晌没有更多动作,续了杯茶,两三口喝掉,就换衣服准备去局里了。顺走蒋捷睿一包上好的茶叶,便哼着小曲儿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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