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四下里空无一人,晦暗的寝室内再度只剩下我一人。我该怎么办?我真能顺利地从这牢笼里走出去吗?潇清羽的话究竟可靠不?
我唯一相信的,就是我当前眼里所看到,那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我。
我爱怜地盯着自己,试图将我自己抱起,放置在床板上。可我伸出的双手却捕了一空,我无法触摸我自己的肉身,而是如空气般一扫而过。
这、这是怎么回事儿?难道我真变成幽灵了?潇清羽是这么说的。
于是,我放弃了对自己友好地安置,转而试图穿越那扇铁栅栏。
我带着满腔的疑惑走到铁门前,注目着那些结结实实且生锈的铁柱、铁链、铁锁,我不由地产生了一丝犹豫。
真的能成功吗?
当指尖触碰到铁柱一刹那,我整个人似乎都飘起来了,感觉好轻,没有一丝冰凉或者沉重的感觉,而是如刚才一般,一跃而过。
我兴奋着、惊讶着,径直向前迈了出去,丝毫不再顾及铁门的阻隔。
“成、成功啦?!”我激动地站在门前的廊道内,奇迹般地看着双手,“我成功地出来啦!”
这一刻,我突然体味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,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去形容,却无比地美好。
又是一阵怒号的阴风吹响了整栋楼的回廊,我却无所惧怕。因为,我是幽灵。
路不需要走,而是飘,人可以脱离地心引力悬浮在半空中。缓缓移至楼梯口,我灵机一动,干脆连下楼梯的步骤也省了,直接穿越对面的楼体,腾空落地。
外面的世界果然飘着燃烧的灰烬,可我再也触摸不到这些黑暗的颗粒了,我现在是幽灵,如同气体般地存在,或者根本不存在。
孤独地游荡在世外,快乐与好奇并存,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。
当我想起来的时候,漫天的火灰再度燃起了火苗,并逐渐焚烧殆尽。我正惊讶于这奇怪的一幕,天空便下起了血雨。密集的雨滴犹如滴滴鲜血,以血流洗刷着大地,整个校园顿时成了一片血红色。
这场景,让我深深地回想起了地狱。我知道,新的我很可能已经来到了地狱,如果不幸碰面可就糟糕了。
我静悄悄地行走在流血的街道上,鲜红的雨水从我的体内落地,就连这些没有生命的事物都无视了我的存在。
我还要去找石川吗?即便找到了又能怎样?他看不见我,即便我骂他、我打他,他也听不到、没感觉。
但潇清羽对我说过,我的幽灵形态是有时间限制的。可时间究竟是多久?一天吗?一周?一个月?还是一年?
只要不是永远,我宁愿我还活着。
有意思的是,在地狱里谁还能活着呢?活着的,就不会下地狱了。
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走,走到了综合试验楼下。当我看到那五个大字的时候,我总会不禁苦笑,难怪我总会在这个地方纠缠不清。今日,就连我的灵魂都莫名其妙地游到了这里。
不过,转念一想,我现在是幽灵耶!我还用得着害怕吗?没有人能看见我!我怕谁?!
思索着当前无所畏惧的自己,索性斗胆闯入了迷失森林。曾经令我心生恐惧的环境,此刻再度进入,却是一翻别样的舒心与安心。
这条狭窄的小道即便延伸得再长一些,我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,便飘到了道路的尽头。双脚落地,站在迷失森林的入口处,正打算呼吸一翻森林之气,却被身旁紧贴墙壁的两个人给吸引了过去。
虽然有个人穿着极度封闭,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,无法辨清他是谁。但另外一个人我没有不认识她的理由,她居然是“宋雪?!”
“宋雪!宋雪!”我连喊两声,发现根本无效,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听到。
我忘记了,我现在是幽灵。
“艾雪渊,对不起。”男人唤起了这谜一般的名字,顺势掐住了宋雪的脖子,力度似乎要把她掐死。
“宋雪!”我狂喊着,准备去拯救她。双手刚抓过去,打算劝阻,却扑了一空。
我愕然愣住了,此时此刻,我无法做任何事情,我只能看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雪被这个陌生的神秘人给活生生地掐死。
她憋得面颊通红,脖颈处的青筋都看得分明。她一定快无法呼吸了,人在窒息时就是这个样子。尤其是断气身亡,眼睛还会死不瞑目,口齿微张,四肢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僵硬着。
“这都要怪你自己,活该发现了我的秘密。”
“倘若你能安安分分地做我女朋友,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了!”
“去死吧你!”
他狠狠地将宋雪朝墙边一甩,宋雪的身体便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。脖子一歪、双腿岔开、两臂瘫痪在腰间,眼睛睁得大大的,瞳孔向外突。她鼻孔处流了好多血,顺着嘴角,滑进嘴缝间,殷红了双唇。
“你真该死......”静默的一句话,顿时掀起一阵狂风,卷走落叶的同时,也吹飞了他的那顶帽子。
凶手的面貌似乎就要在这一瞬间显形了。
不温的阳光照耀着这片荒凉的森林,上下颠倒的世界扰乱了人类的心弦。远方传来悠悠的溪流声,那里立着一尊石碑,奇怪的碑文似乎预言着逃离地狱的不二法门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无人的迷失森林中,侧面显得那么眼熟。清秀、柔弱的面孔、单眼皮、伟大的鼻子、平凡的嘴唇......
他的听力很好,似乎听到了无形之中最细微的声音。我怀疑这声音就是我发出来的,他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。
但他并没有和我对话,而是任由时间渐渐流逝。
“你、你是谁?”我畏惧地问了一句,他根本就没听见,但我的直觉却认为他听见了。
他慢慢侧过脸,当含泪的凶光正视我的那一刻,我彻底惊呆了。
他一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也猜不到的“凶手”。
因为,这名凶手,正是我自己。
此刻,他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存在,与我对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