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月节晚宴
作者: 鸟鸣更新时间:2019-07-03 13:45:10章节字数:5623
新纪45年2月21日
  初春,清晨,伊利萨联合王国的边陲重镇巽亚城堡内烛光闪烁,熏红了人的脸。餐桌旁,伊诺放下捧着的那碗稀粥,抬头看着哥哥—巽亚城防备队队长、莱斯特家族的布莱恩在侍卫的帮助下穿戴铠甲。伊诺喜欢听链子甲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,每每听到,伊诺就会想象自己穿着这身华美英气的铠甲,像骑士一般的英勇杀敌,但这也只是想想,伊诺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骑士,至于原因,一是因为哥哥布莱恩希望他成为一名学士,一是伊诺自己的怯懦,他害怕流血。
  “有战事吗?”
  “侦察兵来报,西边林子里闯入了一小撮蛮人,我带兵把他们赶走,我会尽快回来的,说不定还能赶上今晚的新月晚宴。”
  “我会在圣主前为你祈祷的。”
  “嘿,伊诺,别跟个女孩子似的,我会平安回来的,这次只是小事情。”
  是啊,伊诺不否认哥哥的勇敢,年仅二十七岁的布莱恩已经是身经百战,与死神擦肩而过数十次了。五年前,在与东方帝国的战争中,父亲战死,那时布莱恩就在现场,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习得现在的沉着冷静,伊诺很崇拜他。
  铠甲穿戴完毕,布莱恩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揉了揉弟弟松软的棕色长发“说真的,把头发剪短你会更像一个男子汉。”
  没错,乍得看上去伊诺的确像个女孩儿,消瘦的脸蛋苍白地像个陶瓷娃娃,那双褐眼又大又圆,蓬松的长发随意地打着卷儿,只能让人从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扁平的身体辨认出他是个男孩儿。
  布莱恩活动着手脚以适应身上的铁甲负重,伊诺则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,他时不时抬起头,思考着如何开口哥哥才会同意,突然,两人目光交汇,伊诺决定开口了。
  “哥哥,今天是庆祝开市的日子,也是新月节……”
  布莱恩会意地一笑,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“你今天可以不去席拉学士那里了,”看着伊诺开心的样子,布莱恩补充道“不过仅此一天,而且不准出城,听说东方帝国的杨道贤太子会来,所以我需要你晚上代替我出席宴会,我会让戈雷乔尔教头看着你的。”
  伊诺连忙答应,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。
  呼地一阵冷风,烛光往一旁欠了欠身,拉长了墙上的影子,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。这名身材高大、体型宽阔的中年壮汉名叫派尔博,是莱斯特家族的老部下,布莱恩的得力助手。他胡子拉碴,生得一副凶恶的面孔但内心却很善良,伊诺很喜欢他。
  派尔博在桌前站定,先给两人各鞠一躬,“大少爷,小少爷”他瓮声瓮气地说,“大家伙都准备好了。”这句话显然是对布莱恩说的,布莱恩点点头,背上剑袋,回头对伊诺说“记得在晚宴上给我留一块牛排,还有看着点勒布索叔叔,别让他喝的太醉,在外人面前出丑。”说罢,二人前后离开,走后不久,伊诺便一溜烟跑到露台,在这里,他可以看到城堡内院里发生的一切。外面的天才蒙蒙亮,虽已到了春天,但风还是那么冷,放眼望去,不见一点春色。
  “小少爷,外面冷,快进来”女仆走过来拉住伊诺,伊诺挣脱开她的手“等等,我要看。”
  伊诺找到了他们,哥哥和他手下的战士,他们正骑马奔向城门,伊诺数着约摸有五六十人,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伊诺的视线里,但伊诺仍能听到战马的嘶鸣、马蹄踏地、城门开启的声音,然后一切重归沉寂,留下的只有呼呼风声,伊诺打了个寒战,闪进屋内。
  
  巽亚坐落在灵霞群山(西方人称欧弗多罗斯山脉)的谷地之中,是大秦帝国与伊利萨联合王国的交界处,东方人称其为“落日之城”,原是伊利萨联合王国为抵御大秦帝国而建的军事要塞,但在五年前东西方签订永久和约后,巽亚的军事作用便淡化了,戍守的士兵大多在此定居,变成了农民,与当地土著结婚生子……久之,城堡周围出现了农村,与东方帝国的互市使这个一度繁荣,一到春夏之际,帝国的商人齐聚于此,用西方的麦谷、鲜果、干乳和皮革换取东方的丝绸、瓷器、农具、草药与美酒,到那时,巽亚就会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但现在,经历了一整个寒冬,余留给巽亚的只有冷清,正需要一场酒宴将它唤醒,新月晚宴便应运而生。
  太阳初升,一队车马出现在东方的山丘上,奔驰的马蹄扬起阵阵烟尘。
  “殿下,出了这道峡口就是伊利萨的国境了。”领头的黑发少年说道,他骑着一匹枣棕色高头大马,斜挎宝剑,身披甲胄,好不威风。
  少年的身后跟着一匹白马,马上坐着的人稍微点了点头,他年纪轻轻,穿着华贵,气质不凡,颇有贵族气息。他的周边有四名骑手,个个人高马大,那是他的护卫。再后面则有十七八俩马车,满载金银绸缎,二十名步兵小跑跟随,最后是一群富强大贾,他们也骑着宝马,一路上有说有笑……
  领头的少年叫张川山,是东方帝国北州代辖使张明浩的儿子,而他身后,也是东方帝国的太子殿下杨道贤。杨道贤驱马快跑几步,来到张川山身边,“川山,你说这点小事,赵丞相为何积极举荐我去,不就是个开市,至于让太子出席?”
  张川山把马慢下来,沉思片刻后对杨道贤说道“丞相应该是想殿下您锻炼锻炼……”
  “别老殿下殿下的叫我了,这又不是正式场合,还这么拘束,忘了咱们小的时候了?你,我,还有怜儿,我们是朋友,从小耍到大的朋友。”杨道贤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
  听到怜儿,张川山愣了一下,他摇摇头,说“君臣之礼,乃世之大理,国之大节,不可乱,我若如此称呼殿下您,那您的威严从何而来,将来做了皇帝……”
  “将来我做了皇帝,先把这些繁琐的理学都废掉,真正建立人人平等的大同社会,这世道早该变变了。”杨道贤插嘴道,
  他们争论着,经过了峡口,前方的道路逐渐开阔了起来,又走了一小会儿,他们的队伍来到一处驿站,那里早有人在等候,
  “伊利萨人。”杨道贤指着他们对张川山说“你之前见过他们吗?”
  张川山又是摇头,他有些警觉地松开一只拉缰的手握住了剑柄,杨道贤则整理了一下衣装,走近了,驿站的伊利萨人走上前来深鞠一躬,为首的是一个半百的老头,穿着一身鹿皮大衣,像是一个贵族。
  “请问是大秦太子吗?”他用通用语问道,
  杨道贤一旁的礼仪官同样用通用语回复道“大秦太子杨道贤殿下受邀前来参加开市宴会,来者何人?”
  “鄙人巽亚城主勒布索·莱斯特爵士,特来迎接大秦太子殿下,请随我来。”老头骑上一匹黑马,他身后的两位随从也翻身上马,各执一旗,分别是伊利萨联合王国的刀剑与盾牌和东方帝国的秦字旗。他们为杨道贤一行人开路,驶过一道又一道狭长的深谷……
   与此同时,巽亚城堡的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口大锅,三两仆人正在生火,其他人往来于地窖与城堡之间,将大量的生肉、熏肠、蔬菜和葡萄酒搬了出来。另一边,面包师傅也被请了过来,他们制作的糕点、馅饼和面包已经堆积如山。城中的妇女也来帮忙了,她们系着围裙,撸起袖子,将枯叶从绿菜里拣出来然后送去清洗。
  在忙碌的人群中,不时跑过一群孩子,带头的是伊诺,除他之外,还有嘉宝、凯丽和汤姆他们像幽灵般神出鬼没,在面包师傅那里偷走几块糕点,从煮肉的那顺走几根香肠,他们还把劳尔大厨的菜刀藏了起来,气的他直跺脚却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,只是责怪他们是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。
  伊诺他们在城墙上跑来跑去,放肆地玩闹着,直到戈雷乔尔教头把他们拦住。
  “走,我请你们喝甜水去”戈雷乔尔说,他是嘉宝和凯丽的父亲,巽亚守卫队的总教头,莱斯特家族的老部下。
  戈雷乔尔领着他们走出内堡,来到外堡,那里有几条狭长的街道,几排木屋,住着过冬的富农和士兵的家属。街道交汇处有一个小广场,平日里是集市,但现在空空如也,广场旁有一个教堂和一家酒馆,酒馆外拴着几匹马,其中两条灰色的母马十分漂亮,他们走进这家酒馆。
  一进酒馆,热气混杂着酒香扑面而来,伊诺的脸瞬间红了,不是因为热,而且因为酒馆里有两位美丽的精灵少女,她们坐在角落,对周围投来的热切、饱含爱慕的目光视而不见,她们安静地吃着早餐。
  戈雷乔尔与孩子们找了个空桌子坐下,正对着那两位精灵少女。酒馆老板认出了他们,他给孩子们端来几杯浊黄的液体,给戈雷乔尔则是一品脱黑麦啤酒。
  “小少爷、教头、小朋友们,您们慢用,如有需要,再叫小的。”
  “谢了,老卡。”戈雷乔尔抛给他两枚纽恩铜币,老板双手接过,又道了谢,退去招待别人。
  伊诺端起杯子,先嗅了嗅,然后小抿了一口,原来是苹果汁,酸甜酸甜的。嘉宝和凯丽吵着要去找那两位精灵少女索要头发,因为在童谣里精灵的头发可以使女孩儿变得更美丽,不过伊诺才不信这一套鬼话,他知道那都是骗人的。
  戈雷乔尔叫住两个孩子“不要去打扰尊贵的客人。”他说道,
  伊诺放下酒杯,偷偷瞄向女精灵,说真的,他还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生物,两名女精灵并排坐着,看着窗户和红砖墙,她们仅点了一份面包和一点清水,伊诺怀疑她们是否真的能吃饱。
  两名女精灵皆个子高挑,体型苗条,身穿带兜帽的灰色长袍,腿上亦是灰色的皮裤和带扣的长靴,云鬟雾鬓,素颜俊容。她们不张望,只是吃饭,时不时耳语几句,声音极轻,很难听到。
  伊诺意识到门口的灰马定是她们的,她们是赶路人,从哪来?到哪去呢?伊诺思绪纷飞。
  突然,酒馆外传来渐近的马蹄声,不久,马蹄声停了,只有几声嘶鸣和沉重的呼吸,紧接着是脚步声,还有只有全副武装的战士才会有的铁器相互碰撞的金属声,伊诺的思绪被这个新来的客人打断了,他扭过头,和酒馆里的其他人一样,看向这个新来的,倒不是说他有多好看,相反,他很吓人。他是外来人,伊诺不认识他,是个陌生面孔,个子很高,比戈雷乔尔还要高上半头,灰白的头发和胡须暗示他年纪已经不小了,但精气神还在,双目有神并露出一种诡异的光,使人不敢与他对视。他的面上有几处刀疤,虽已愈合,仍很吓人,他披着的黑色油布披风遮住了背后的两把长剑,披风里面是链子甲,看上去像是一个老佣兵。
  那人在门口停留数秒,目光飞速扫过馆内众人,一时间,整个酒馆陷入一片死寂,他的目光在戈雷乔尔那停了一下,等看到他身边伊诺等孩子们时,才把目光移走。他在一个空座上坐下,解下佩剑靠在桌子角,叫来老板点餐。女精灵似乎对他很是防备,见他一来,留下钱仓促地离开了。伊诺可以感受地到从这个神秘人身上散发的杀气,周围的人小声嘀咕着,仿佛都知道他是谁。伊诺好奇地问戈雷乔尔,
  “那个怪人啊,”戈雷乔尔咽了口啤酒,压低了嗓音“他叫伊索斯,以前是个驱魔人,以猎杀鬼怪为生,效命于圣城伊勋多的公会,名气很大,但三年前,他被公会驱逐,至于原因众说纷纭,有人说他杀了自己的同事,有人说他为了金钱出卖了责任,真假难辨,不过可以肯定的是,那家伙现在是个赏金猎人,替钱效命,不过,不可否认,这家伙虽然不是驱魔人,没了魔法,但剑术了得,没人敢去招惹他。”
  伊诺点了点头
  “不知他来巽亚干什么,最好只是路过,如果他敢在这里惹是生非,尤其是今天……”
  “怎么,你们打的过他?”伊诺问,
  “应该没问题,至少,我们人多,…”戈雷乔尔说“其实,也不需要太多人,我一人足以,顶多再拉上派尔博,定能把他擒住。”他的底气很虚,伊诺听地出来,他又在说大话了。
  
  等伊诺和戈雷乔尔他们刚走出酒馆,迎面遇到大秦帝国的使团,一排东方帝国的卫兵在前方开路,伊诺他们只得先闪退到了一旁,
  “这是谁?这么大的派头。”伊诺问,
  “据说是东方人的太子,”戈雷乔尔说着,看着经过的一辆辆马车,上面满载着许多大木箱,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,
  “那箱子里面是什么?”伊诺问,
  “东方的宝贝,今晚宴会上你就知道了。”戈雷乔尔笑着说。他们等东方使团消失在内堡的门口才回到大道上,伊诺一个人去了教堂,他在那里待到了中午,在为哥哥祈祷的同时也眯了一觉,然后才回到内堡,他被通知东方的贵宾已被安置在内堡东侧,所以他不能乱跑了,他回到自己的房间,吃了几口从院里顺来的面包,他没敢吃太多,为晚上的宴会留足了肚子。
  整个下午,他都坐在二楼的露台上,看着远方的群山和院里忙碌的人,嘉宝、凯丽,汤姆和女仆的儿子在一旁的走廊上玩骑士与公主的游戏,滚滚炊烟从院里飘了上来,到处弥漫着肉香。
  伊诺不知为何担心起了哥哥,他在老婆婆讲的故事中听到过蛮人,知道他们残暴,毫无人性,不知哥哥能否对付得了他们。
  身后传来脚步声,伊诺回头看到了叔叔勒布索,他自从五年前父亲死后就接任他成为巽亚的代理城主。勒布索坐在他身边,勒布索是个慈祥的老人,但满身酒气。
  “怎么了,小伙子?”
  “我在担心……哥哥他,会平安回来的,对吧?”
  勒布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“肯定会的,你哥哥他身经百战,而且这次也不过是几个蛮人,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傍晚时分,天突然阴了,大家都担心要下雨,不过还好没有下,只是阴着天。随着夜幕悄然降临,新月夜的宴会开始了,城堡外的院子里放起了烟花,把天空装点的五颜六色。城内的居民蜂拥而入,想赶上发放免费食物的时间。在城堡内的大厅里,则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,可以容纳百人的大厅已经人山人海了,宾客当中有来自东方的使团,伊利萨帝国各地的商旅,甚至还有几位精灵,伊利早间在酒馆里遇到的两个女精灵也在其中,她们换上了一身艳丽的礼服,在暖暖的烛光照射下显得愈加抚媚动人。
  随着勒布索和东方帝国太子杨道贤等一些重要的贵宾入场,新月宴会正式开始了,宾客纷纷落座,仆人陆续将美食端上桌来,同时,女仆也把他们面前的杯子里满上来自暮雨庄园的上等美酒。烤肉排、鸡肉饼、羊肉汤、猪排、烤鸡、各类海鲜、腊肠蔬菜和水果布丁摆满了长桌。
  众人先为“伊利萨联合王国和大秦帝国的友谊干杯!”又为“联合执政王格雷博特和帝国皇帝杨为的健康干杯。”最后为“今年的互市更加繁荣干杯!”
  伊诺顾不上别人,他自己吃的很开心,他喜欢美食,喜欢这样的热闹气氛,大家推杯换盏,开怀大笑。
  宴会进行到一半,突然响起了掌声,原来是有人要献歌一首,大家于是七手八脚的用木桌在大厅中央拼成了一个舞台,一位女精灵轻盈地走了上去,在圆木桶上坐下,纤纤细腿斜并在一起,她先把一绺秀发别在耳后,竖琴立在膝上,抬起头,微微一笑,将目光洒向远方,随着手指的拂动,竖琴发出美妙的乐符,在悠扬的风琴伴奏下,歌声从她的唇间滑落,宴会瞬间安静了下来,只留下女精灵朗月清风般清素淡雅的歌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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